波德萊爾曾說德拉克洛瓦的畫是“以一種天才慣有的放肆寫了出來”。 讀范揚畫的第一感覺,也正是“以一種天才慣有的放肆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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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太行山石板巖 |
在當代藝術家中,范揚高昂的才情與渾大的氣魄殊為突出。無論贊者毀者,對范揚畫中逼人的才情與氣魄,都是無法回避的。 “才情”,已成了論藝術時一個泛泛之詞。但“才情”在論藝中又必須重申,因為搞藝術若沒有才情的前提,則再苦學用功亦仍然無濟于事。其實,“才情”兩字并不是泛泛即可作解的。才情的苗頭,幾乎可說人人都有。所以還是要分別才情的多少長短與深淺高下。有些人的才情一用就完,有些人的才情卻越用越旺,取之不竭源源不斷。 對范揚的那一份才情,可以羅列許多詞來加以形容:輕松自如、一任自在、無拘無束、不可抑止、奔騰而來、狂放不羈、風流倜儻、恣肆率意、痛快淋漓、天馬行空…… 最近他對中國畫有個感悟――“如電如光”,以這個詞來形容范揚的才情似乎最為貼切。 “如電如光”本來是一句常用語,被范揚移用之后,竟可成了論畫的經典之言。比較 蘇東坡那句“觀其落紙風雨疾,筆所未到氣已吞”的名言,“如電如光”對一種狀態的描述似乎更為直接真實。 而“如電如光”也不失為對應范揚之畫的最佳用詞。無論幅面之大小與筆墨之粗細,“如電如光”正是范揚在畫中以一貫之的精氣神。 才情加氣魄而成其“才氣”。范揚不僅才情了得、氣魄也了得。甚至其氣魄更勝其才情,這有早幾年前那一批丈二尺寸的大幅系列作品為證,如《望果節的游行隊伍》、《農夫與耕牛》、《雁蕩山路》、《錦繡山鄉》、《皖南牛耕》、《九遮山》等,我曾評之為“氣息飽滿,張力非凡,且依然能游刃有余,無一絲吃力勉強”,這批作品雄渾博大又淋漓暢快,在同時期所有大幅作品中也堪稱翹楚。為搞好全國美展,為求得展廳效果,當代作品幅面大的比比皆是,但幅面大又敢于痛快淋漓者,獨范揚一人耳,這是何等的氣魄!這樣的作品就是拿去蓬皮杜、泰特或紐約現代展示,也足可為當代傳統一路的中國畫壯威,其氣勢魄力一點不會輸于舒拿與巴薩利茨諸位。這幾年來,范揚畫的《紅衣羅漢》博得不少人的喜好,拍賣圖錄與雜志上也能屢屢見之,以致有人忘記了范揚的氣魄。故本文特意再把他的大幅系列作品以及此后所畫的同類“粗筆頭”作品加以刊登,旨在回顧范揚才情之外的那一份氣魄。 范揚的山水畫幾乎全以線條構成而不用點苔,這成了他極為鮮明的個人特點。對此特點雖可說眾所周知,但至今尚無論者來為之作一全面中肯的評價。范揚畫中之線已不僅是勾勒而已,他以粗細方圓和剛柔長短之線替代包容傳統山水畫的勾勒、皴擦與點染,織成一個將苔點、墨彩全部裹挾其中的照樣也能渾厚華滋的重拙之面。范揚雖然不用苔點皴擦與烘染之法,卻仍讓人感到一應俱全,這對山水畫史而言,也堪稱貢獻一得哉。 范揚畫人物也一如山水之法,《農夫與耕?!?、《望果節的游行隊伍》等作品中的用筆幾乎與其畫樹石無二致。他的人物畫多取勾勒之法,卻極盡大寫間之趣。其線條銳利勁挺,卻無尖削刻畫或浮滑描摹之弊;如篆刻之切刀法,但筆勢走向又流動暢通,毫不膩滯。近年他更多強調人物與山水的合為一局,天大地大中間著個人物。山水樹石是狂放直掃的粗筆頭,人物卻是勁拔秀挺的細筆頭,一粗一細,粗不悍,細不刻,融洽之致,關鍵仍是他于粗于細都能同樣以“大寫”的情緒出之。 范揚山水畫雖為傳統一路,但他并不取苦學“打進去”,而是不求甚解得其大意,任由其才情、氣魄與心性所致,一超而人頓悟之境。故其畫頗能得董其昌、王原祁與黃賓虹三家之意趣。范揚畢竟身處當代,加上開放無拘的心態,他并不會拘泥而排斥現代因素。因此在取法董其昌的短線條而被人以為是學凡高時,他非但沒有辯白倒相反就此有意向凡高靠攏。范揚山水畫中的線條與結構,似乎與塞尚還有點關系,因為范揚作品與塞尚還有點關系,范揚作品與塞尚作品之間有不少共同點。而以上二位,也正好是范揚最為心儀的洋畫家。近年范揚用筆墨愈加自由荒率,他自道是“看了日本富岡鐵齋的山水人物,覺得要以真性情示人,不再多加筆墨掩飾”。 范揚對古今中外所取的態度,也仍與他的才情、氣魄和心性相關,以范揚的性情不會太在意本土與外域之別,不管中外,只要是能感動他的藝術家與藝術品,他大概都會欣賞并隨意取法吧! 十幾年前,史論界有過對“五四”以來文藝思潮的反思與反省,重新評價了董其昌與四王,但影響并未深廣。今日在學院中授受美術史者,興趣點仍只停留在青藤、八大、石濤、八怪、吳昌碩、齊白石等人的身上,他們對董、王等人的認識仍然充滿“五四”之味;沒有個人風范,作品千篇一律,缺乏生活,缺乏時代特色。所以范揚能率先以其作品重新詮釋董、王、黃等人的藝術內涵,這在同代人包括他的后輩中也是頗為突出的,范揚學董、王而不學石濤,可謂獨立思考而取其性相近的結果。 可貴的是范揚對自己的才情氣魄僅是持任其自然的態度而不作過分張揚。相反他倒保持了一份對“才氣”的警醒,他以為“智慧是在高層面,才情是在初時節,玩過了才氣,還要怡養心性”。 好個“怡養心性”,在那一批大幅大寫的“粗筆頭”之后,范揚果然在“細筆頭”上作更多的研究。粗而細,細而粗,繼而粗細互為映發,這倒也符合藝術家向終極目標行進時的常規節奏。 一個有才氣的畫家,不會停止他的探索,一個有靈性和悟性的畫家,不會停止吸收外來的營養,范揚從未停止對自己用筆用墨的反思與改進。他還尚未進入“人書俱老”的年齡段,特別是其粗筆頭山水的用筆,還有許多可以改進的地方,這些都需要一個時間的改進過程,而非才情才能左右耳。特別是粗筆頭一路山水畫中的用筆,尚有諸多欠沉欠厚欠重欠靜之處――但別忘了這可是對大師的要求呀,而今日批評范揚作品者,無非也全是從此著眼。但這一問題卻抵消不了范揚作品中已強烈顯現的“高昂的才情與渾大的氣魄”。范揚自述“不再多加筆墨掩飾”,正是他在藝術本位上“不計得失”的表白,又何勞旁人去為他擔心得失呢? 當然,筆墨“粗而不獷、細而不纖”也該成為范揚的終極追求?!叭珉娙绻狻币膊皇呛猛娴模热?沒有心性上的控制,則后果只能是發泄胡來而已。而痛快淋漓與浮薄輕佻及狂野躁動之間,也只是一步之遙?!∷苑稉P能輕才氣而重心性,真是他的造化??梢灶A測,范揚怡養心性到一定火候,筆墨更加老辣沉穩之時,其作品必有新境。真是心性如光,才情如電,大寫而出,自然成藝,范揚終可發畢加索當年的“狂”語 :我畫出來就是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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