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發 1921—2007 　　記者昨晚從《可凡傾聽》節目組獲悉，主持人曹可凡和程十發先生是忘年之交。早在2004年時，曹可凡與這位才情勃發的藝術家就藝術、人生等話題進行過一次長談。本周日晚《可凡傾聽》將播出紀念程十發先生的特別節目。 　　程十發作品最高價：1100萬 　　2006年9月，在“嘉德”拍賣會上，程十發的40開連環畫稿《召樹屯和喃諾娜》以1100萬元的高價成交。據不完全統計，作品拍賣成交價超過1000萬元的近現當代國畫家只有傅抱石、陸儼少、張大千、徐悲鴻、齊白石、吳昌碩、潘天壽、李可染、吳冠中、謝稚柳10個人?！墩贅渫秃袜Z娜》是程十發在1957年為云南傣族民間長詩《召樹屯》所作的插圖。程十發后來曾說，他的畫中的孔雀公主形象源于當地的一個在他眼里可作為傣族少女美的典型的女學生。 　　據雅昌藝術網統計，2007年5月程十發畫作每平方尺價格已飆升到4．7萬元，漲價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曹：您出身于中醫世家，您的祖父、父親都是醫生，您怎么沒有繼承父親的事業，成為一個大夫？為什么小時候特別喜歡畫畫呢？ 　　程：小時候畫畫，因為在這個環境里邊。當時松江不發達，但是它遺留下來的文化影響是很大的。我恰恰是個小鬼，不肯念書，專去看古跡。現在變成這個…… 　　曹：大畫家。 　　程：不是。不古不今，不中不西…… 　　曹：不古不今，不中不西。當然有你自己的風格。 　　程：沒有沒有！ 　　曹：現在大家看到的更多的是你的書畫，其實你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畫了大量的連環畫，也就是“小人書”。其中有兩部可以說是連環畫中的傳世佳作，一部是《阿Q正傳》，另一部是《膽劍篇》。其實在你之前也有其他畫家畫過阿Q，比如說丁聰先生。那你當時在畫這本連環畫的時候，怎么去構思畫這樣一個魯迅先生“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人物呢？ 　　程：阿Q這個人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那時我們在松江，離杭州比較近，賣苦力的很多是紹興人，勞動人民。（創作）這個阿Q的原始的材料，他們起了很大的作用。 　　曹：周海英先生最近寫的《我與魯迅七十年》當中，特別提到你畫的這部阿Q。他認為是所有畫阿Q的（作品）當中，最能傳達他父親作品的畫作。 　　程：但是他忘掉了，我正是吸收了這么多人的阿Q，從里面我去偷一點東西。 　　曹：您的齋名也很有意思，叫“三釜書屋”。我查了一下，“釜”字是鍋子的意思，那你這個畫室是三個鍋子怎么講？ 　　程：三個鍋子我解釋最時髦的：國家的、集體的、個人的。三釜就是三板斧，程咬金。程咬金這個人不錯，到了后期，他沒去做官。而且姓程的有“二程”，理學家“二程”，好人很多，壞人像我這樣的很少。 　　曹：你曾經畫過海瑞，當年批“海瑞罷官”，所有跟海瑞相關的人都受到了株連，包括京劇大師周信芳先生。所以文革的時候，你們倆挨批還站在了一塊兒是嗎？ 　　程：對，他在前面我在后面。 　　曹：據說當時你們倆彎腰被批斗的時候，你還思想開小差是嗎？ 　　程：他（周信芳）的投影也小，他的腳也小。 　　曹：當時在挨批斗的時候，怎么還有心思去看看麒麟童先生的腳？ 　　程：只有這樣了，沒有其他的生活余地了。 　　曹：后來等到八十年代，周信芳先生被平反以后，你專程畫了一張海瑞送到他們家。 　　程：對。人不見了，非常難忘挨批的那段時間。 　　曹：很多人知道發老從來不運動，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你有兩項運動是最喜歡的，都是激烈程度很大的，一個是拳擊，一個是足球，而且對足球非常癡迷。你以前跟徐根寶不認識是嗎？ 　　程：不認識。我是看報紙上像寫小說一樣，說徐根寶一下子輸了9個球。 　　曹：兵敗吉隆坡。 　　程：不得了，怎么會輸得那么厲害！你少輸一點嘛！那么我很簡單的一個想法，是不是足球也要靠文化，你是不是用文化來指導運動。我沒什么東西（可送），（送了）一套連環圖畫，上面簽了字。我說，你去看看小人書。 　　曹：就是一套《孫子兵法》。 　　程：里邊有作戰的時候可以參考，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他倒蠻好，寫封回信來謝謝我。我看這個年輕人不容易，要受多少磨難，不容易不容易。 　　曹：所以徐根寶后來說，你在年三十給他寫了這封信，那個春節其實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一個春節，可是接到你的來信以后，他覺得忽然看到了一線光亮。所以年初三他就到你家來拜年。 　　程：對，對！他變了我的老師。 　　曹：他變成你的老師，怎么講？ 　　程：徐根寶他這個老師，從他的韌勁、失敗不怕，這個就可以做老師了。 　　曹：而且你說你跟他有手足之情，這個怎么說？ 　　程：我是用筆的，他是用足去踢的。 　　曹：您對朋友一向是非?？犊煜さ呐笥讯荚洬@得你的作品。你也經常跟我說，這跟你童年的一次經歷有關。你小時候曾經患過頸結核，但是偶然在路上遇到一個人，提供你一個良方是嗎？ 　　程：我在西湖邊上，坐在草地上的時候，有一個農村里的知識分子，一個老先生，戴著近視眼鏡，他走過來看看。因為我這里有紗布包著，他坐在我邊上跟我說，我傳一個秘方給你，你吃好了以后你還要去傳給人家，不能賣錢。我說好，好。就是把海馬燒成灰，用黃酒吞下去。一個禮拜不到，就收口了。這樣從效果來看，它是有點道理的。 　　曹：現在很多人都在熱烈地討論海派繪畫的問題。也有人說，程十發的繪畫是海派繪畫最后的輝煌，你同意這種觀點嗎？ 　　程：不同意！最后的是沒有期的。我們這些人現在畫畫，實際上從前人都走過的，就是平時你不深刻去研究人家。你真正自己創造的有沒有？是有的，但是不多。主要的房子的梁柱還是古人給你砌的。我也曾經說過“海派無派”，這是說明海派不是一個派，海派里面包含了很多的派，各種流派的人集中一起才叫海派。 　　曹：程先生，現在還有人對國畫有一種觀點，主張要畫大畫，越大越好，越大越能體現它的大境界、大內涵。您同意這種說法嗎？ 　　程：大中能見小，小中能見大。這是大小的秘密。你要畫大的，不相信小的不行；你小的也能畫得很大，這兩個是相對的。 　　曹：其實大和小之間有一種哲學的關系。 　　程：對，對，對！容納別人要氣度大，容納自己要小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