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與眷戀——冷宏的當下創作
時間與眷戀——冷宏的當下創作
時間與眷戀——冷宏的當下創作
時間:2007-07-09 16:42:00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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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的中國美術界已經涌現了許多興趣廣泛多方出擊的藝術家。但是真正同時把油畫和國畫,作為相對純粹的藝術來追求,并且試圖達到一種高遠境界的藝術家,并不很多。冷宏是在兩個畫種領域都留著長期深思熟慮痕跡,而且要把這種思考痕跡經年累月融解到創作實踐中并力求極致之境的畫家。毛筆和宣紙,油畫筆和油畫布,成為他幾十年來鐘情不渝的藝術伴侶。
那個下午坐在冷宏地處上海東區的畫室里,望著畫室里堆著的整桶整桶的顏料、材料、望著墻上倚著的巨幅畫作架上懸著的小幅畫作,那些接近完成和尚未完成的畫作似乎在竊竊私語著什么,望著頭發凌亂靈魂好像依然在自己藝術世界里游蕩的畫家本人,我感覺到了時間的深邃神秘和博大。
正式認識冷宏肯定是在上世紀86年的“海平線繪畫聯展”上。正是那次展覽使我和美術界結下了終生的深刻而廣泛的友誼。我不僅為那次畫展寫了序文,而且寫了評論。在那么眾多的畫家中寫他的文字占了很長的篇幅。我說:“在更新傳統上走得最遠的是冷宏。他不在乎線條,而以狂放的筆觸、潑辣而有力量感的色塊、氣勢,用混合顏料表現大自然的生命律動和混沌原始的生機。色與域的充滿力度的對比,猶如不協和音程引起我們稍縱即逝的焦灼,隨即又轉化為詩意的寧靜和協調。他的《唐人詩意組畫》用現代的手法和結構,抒寫著古典的詩意。使我們想到奧地利作曲家馬勒的唐詩組曲《大地之歌》。對于上海的國畫如何從古雅的審美趣味中解脫出來,組畫不失為一種有益的嘗試。”不久,冷宏又舉辦了他的個展。記得在那次個展研討會上,我用:“冷”峻和“宏”大來概括他的那批國畫作品的風格追求和精神品相。
而這些都已經是杳如白云蒼狗的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二十余年中,冷宏象一只候鳥飛翔棲息在歐洲、北美,象一只蝴蝶飄然輕靈地翩躚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完全是一個藝術的游子。歐洲淵遠流長的藝術傳統象廣袤無垠的大地,提供了他無窮的藝術滋養。人煙寥落安謐高寒的北美,則讓他擁有了寧靜思考升華創作的精神領地。
這個去國懷鄉浪跡天涯的藝術游子,如今打開了他身后風塵仆仆的藝術行囊。這行囊中的貨色吸引了我們好奇、探究的目光,也激發了我們觀看、理解的興趣。
畫不是話,畫不是被話來說的,但畫又總是期待著話說的。這是畫和話遭遇時的一種無法擺脫的令人有點失望無奈甚至有點悲哀的“工律背反”的困境。從這個意義上看,用話說畫就是一場充滿冒險意味的精神之旅。
在今天的中國美術界已經涌現了許多興趣廣泛多方出擊的藝術家。但是真正同時把油畫和國畫,作為相對純粹的藝術來追求,并且試圖達到一種高遠境界的藝術家,并不很多。冷宏是在兩個畫種領域都留著長期深思熟慮痕跡,而且要把這種思考痕跡經年累月融解到創作實踐中并力求極致之境的畫家。毛筆和宣紙,油畫筆和油畫布,成為他幾十年來鐘情不渝的藝術伴侶。
冷宏的藝術追求有點怪。他在國畫和油畫的創作中似乎在做著完全不同的功課。他的國畫,當然早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國畫。他用了各種混合性的顏料,但因為他所用的媒介和工具是宣紙和毛筆,我們仍然把它界定在國畫的家譜里――青綠山水系列,很明顯用了大量構成性的要素和表現性的色彩。中國大地上曾經有過的古老的亭臺樓閣屋宇,山川林木,舟楫車輿,被解構成了抽象的符號,色彩與物象的關系并不那么固定明確,只是一種被 情緒化了,或者熱烈或者冷靜,或者亢奮或者憂傷,或者明朗或者陰暗的色彩背景。冷宏的中國畫是在青綠山水符號中的一種對古老傳統的反抗,是對本土藝術的一種充滿自信的現代改造。他使我們看到了一門已經古舊的藝術,一門傳統極其豐厚的藝術,其實是可以被現代化的,是可以加入各種各樣現代藝術要素的。時間,會對所有的藝術模式進行不知不覺的解構和重構的,并且在一個新的時空中煥發出迷人的生命光澤的。中國畫潛在的固有的有點躲躲閃閃的表現性構成性,被冷宏激活了放大了。而激活放大這些要素的“基本粒子”,是冷宏對藝術本質藝術形式的充滿形而上哲學意味的思考。他是把藝術視為感覺,在感覺中摸索的藝術家。在我看來,今天的青綠山水可以視作二十余年前唐詩系列的必然延伸。這種延伸把我們引領到了一個由符號和色彩構成的網絡空間,同時還能繼續讓我們突破他宣紙上的那個存在,惚惚恍恍走進一個“云深不知處”的極深極深的帶點虛無性的感覺世界。與此同時,唐詩詩意,青綠山水的創作表明,冷宏在顛覆變革傳統的同時,內心深處依然保持著對時間扮演主角的傳統的敬畏和仰慕。應該承認,冷宏對國畫的種種陳腐和既定的觀念,有很強的顛覆性和殺傷力。他的國畫直到今天,依然走在國畫前衛的行列。以它視覺的挑戰性,向我們顯示著中國畫現代化的必然與可能。看了冷宏的國畫,人們知道原來中國畫還可以美感得如此現代,如此的色彩斑斕生氣勃勃,如此的別有一種愉悅。
冷宏的國畫和油畫是一個有趣味的對比。它們都遵循著“冷氏思維”,做著一種逆向化的藝術努力。如果說,冷宏的國畫竭力要在古老的本土藝術中融入大量外來的現代藝術元素,而且使之具有國際品相的話,那么,他的油畫顯然在實踐另一種逆向的藝術努力。眾所周知,油畫是一種來自遙遠西方的有著自已文化傳統的藝術樣式。而冷宏決計要讓這門西方藝術染上完完全全的中國情韻。他不但取材于中國,而且取材于中國的歷史。他要讓古老中國遙遠的舊夢在一種外來藝術樣式中煥發出當代的生命異彩。
當代中國的強勁走勢,使越來越多的國人和藝術家開始懷想歷史上的太平盛世,懷想盛世的輝煌和強大。冷宏畫布上那些豐腴的女人體無疑會令人想到馬蹄獵獵的《虢國夫人游春圖》、富麗唐皇的《簪花仕女圖》,甚至可以聽到五代《夜宴圖》里發出的那縷盛世過后悠長的遺響。冷宏對歷史上曾經有過的輝煌懷著一股強烈的探究和表現的欲望。他試圖用油畫的技術表現歷史某一瞬間的光榮和夢想。于是巨大的宮帷、拔地而起的廊柱、暗紅的燈籠、長夜將盡的蠟炬,被光與暗同時籠罩的巨幅屏風,還有空間深廣的巍峨宮殿,這些輝煌一時裝點過彼時現在已經頹敗湮沒的東西,重新浮出記憶的水面成為冷宏油畫中屢試不爽的點綴。
但冷宏不是歷史學家。他其實可能從來沒有想復原那些曾經激動人心、流傳千古的歷史時刻和歷史場景。輝煌的歷史對他來說只能表現而無法再現。他只是希望讓他筆下那些或坐或站或躺,或撫琴或搖扇的女性,她們在私密空間中無拘無束的人性化的小情趣,不經意間的小動作,表現出來。這些美麗優雅的女性或者是生活在宮墻森嚴中的仕女,或者是大戶人家的閨秀,或者是徘徊散步嬉戲在江邊原野的小家碧玉。但在冷宏心目中,她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統一在她們身上徐徐飄散出來的那種庸懶而不失典雅,閑散而不失生動,憂傷而不失寧靜的氣息。冷宏的油畫中,女主人公們并不是一個嚴整的群體。她們散落在畫面的各個部位,若即若離。她們之間好象有著一種看不見的敘事上的聯系。但實際上并不存在故事情節意義上的敘事。對于冷宏來說,意義和敘事的指向,并不是他藝術世界的唯一目的。所以,通常歷史題材油畫金戈鐵馬史詩氣質的宏大敘事被小型化了,尤其是情緒化了。如果我們一定要在冷宏作品中去找敘事性的話,那么充其量也只有非目的非意義的情緒性敘事。連結那些中古時代美麗女性的不是因為她們有什么故事要說。她們略現蒼白保養得很好的肌膚,她們無意有意中撥動的琴弦,都是為著表達某種情緒。她們活動的空間也介乎于現實和非現實之間。說空間現實,是構成空間的那些單個部件,宮殿、密室、茶幾、地毯、江流、遠山都是現實存在的。說空間的非現實,則在于所有空間中存在擺放的物品之間不存在邏輯的關聯性。它們的陳列鋪排出于視覺美感和情緒表達的需要,是非邏輯非理性的。三聯畫中空間的聯續性經常被無端地中斷。而所有的光源幾乎并不服從光學和透視的原理。在現實生活中或許很暗的部位,畫家都會主觀地打上一道光束,這光束來自畫家心中的深處,卻照亮了某一局部的角角落落。冷宏油畫最迷人的地方,是他對色調的極為嚴格的控制。他能用一種色調將復雜的人物關系、人物塑造、空間結構統一到每一件作品想要表達的或者熱烈、或者陰郁幽怨、或者浪漫詩意的情緒氛圍中。他特別喜歡那種落日時分的神秘感,黃昏飄浮著的曖昧,夜籠寒沙的低調和若隱若現的撲朔迷離。來自歷史深處的時間和情緒,被冷宏定格凝固在當下的某一瞬間。而那些從畫面外突然闖進來的飛鳥,依然在勃勃生長中的樹木花卉,除了打破畫面的過于寧靜而讓歷史的表情生動起來,同時暗示了飛翔,生長和時間之間的對應。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思想解放背景下思想成型的我們這代人,都有一種下意識中的哲學癖好。在冷宏看來,藝術的哲學,就是對現實消解的哲學。唯有消解才會有藝術的瀟灑和自由。冷宏油畫讓我們對過往盛世的夢想走出了歷史約定俗成的沉重的地平線,使油畫的歷史審美薄如蟬翼,輕如夢幻。欣賞他的油畫,我們一直有生怕踩碎蟬翼、驚動夢幻的顧慮。冷宏的這些油畫充滿了對歷史上女性生活的緬懷。這種緬懷和愛好甚至可以追溯到他年輕時在上海中國畫院的藝術生涯。但他最終從這些具象女性人物走向了情緒化的歷史空間,走向了無限。他的空間是開放的,面對虛無的。時間無始無終,空間無邊無際。漫然而來,飄然而去。
冷宏不是那種將表面色彩搞得花哩胡哨并以此媚俗的人,也不是那種竭盡晦澀高深之能事并以此媚雅的人。他似乎并不想刻意地取悅世俗,更不想去屈從時尚的潮流。他是沉緬在自己創作時周圍特定的氣氛之中,并且通過畫面營造的氣氛來打動觀眾的藝術家。在今天的畫壇上他幾乎不屬于任何的主義和潮流,也不屑于給自己貼上最流行的主義和潮流的標簽。冷宏在不經意之間,泄漏了歷史情緒的全部秘密:時間。他要在對歷史的追溯和回味中,表達自己感悟中的時間,表達一份自己對時間的眷戀和敬意。
他油畫中那種典雅來自散落在時間長河里的文藝復興早期油畫。其中文藝復興油畫中的線條又和中國傳統中的線條交織一起,強化了他對線條造型的癡迷。在表達歷史情緒的時候,他不僅在永樂宮壁畫和唐、五代名畫遣跡中找到了人物造型的胚芽,而且發現了看不見的時間其實是在世界上留下了它走過的痕跡。就是那些經歷過時間滄桑的剝蝕感。而那些剝蝕后的滄涼在壁畫中表現的最充分最完美。為了追求這種對時間的極為個人的眷戀。他不惜在畫布上涂粘上一層層厚厚的來自法國的大理石粉。從而讓筆觸變得粗礪艱澀而有力,讓色彩變得暗淡蒼白起來,讓人物活在歷史陰影的遮蔽中,有一種朦朧晃忽的飄浮感。她們似乎生活在昨日的生活中,又似乎鑲嵌在歷史的縫隙里。
冷宏不僅要表達歷史的時間感,而且要同時展示創作時現實的時間感。他的創作過程通常很漫長,通常會幾個星期幾個月乃至幾年為單位,“今天看一點,明天看一點”地畫下去。他決計不讓自己的畫徹底完成,畫的下方或其他地方會掛下油畫流淌下來的色彩痕跡。因為他認定,太干凈的東西不經看。所以,他那些已經完成的畫有一種未完成感 。所以,你盡可以和他創作時一樣,今天看一點,明天看一點。這種完成和未完成的極為有趣的關系,使我想到的易經六十四卦是一個完整的過程。但在這部閃爍著東方古老智慧的書中,六十三卦并未完成卻定為“既濟”,而六十四卦已經完成卻稱為“未濟”。冷宏的油畫有一種不聲色張的厚重,一種被籠罩在單純之中的豐富,在通體的放松之下有著極其微妙的精雕細刻。這就使他的畫看完之后有了再看的可能,成為欣賞時視覺上的未完成式。
在創作和欣賞的完成和未完成交互的時間過程中,冷宏會突然因為環境和氣氛的某刺激,突發靈感。有時他的靈感象他畫面上飄然而來的白云變成一陣雨落下來,有時象他畫而中飛來的那只鳥棲息到他心的枝椏上,有時又象他畫中的江南女子突然從夢中閃現出來,莞爾一笑。這些靈感常常會在畫面即將完成,缺之某種平衡時成為畫面某一處的神來之筆,或某一處重要修改的依據。
我在冷宏的作品里,看到了冷宏對于時間的一往情深的眷戀,以及時間虛幻而斑駁的倒影,更聽到了時間由遠而近均勻而美麗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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