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員下水探訪“南海一號” 陽江日報/梁文棟/攝
粵閩浙等地10余年間爭奪海上絲綢之路申遺,廣東少文物處處被動,如今古船將出水,再掀申遺風波。
■核心提示
廣東省傾注資金2億多,打撈南宋沉船,再次引發(fā)海上絲綢之路申遺之爭。
粵閩浙等地爭奪海上絲綢之路的申遺活動始于1991年。由于廣東在航海史的地位多見諸史料,少于實證,所以在申遺“爭奪”中,一直顯得低調(diào)和被動。
如今隨著“南海一號”和船上8萬多件文物浮出水面,廣東卻要面臨另一個難題,這艘多裝福建瓷器的商船,究竟是始發(fā)泉州,還是廣州。它和廣東究竟什么關(guān)系還不得而知。
廣東省文化廳副廳長景李虎的助理鄒煒透露,“廣東將啟動包括‘南海一號’在內(nèi)的海上絲綢之路申遺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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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偉宗看南海一號的報道顯得異常專注。他覺得,這艘沉睡海底800年的商船出水后,“或許一個秘密就要揭開了。”
“它可能證明廣州在海上絲綢之路中的重要地位。”黃偉宗是中山大學研究珠江文化的教授,也是南海一號打撈的推動者。
海上絲綢之路是中國自唐宋以來,進行海外貿(mào)易的水上通道。泉州、寧波和廣州為海上絲綢之路始發(fā)港的申遺,比拼了10多年。并且,泉州已使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其登記為“海上絲綢之路”中國段的唯一城市。
在比拼中,廣州一直顯得被動和低調(diào)。黃偉宗說,這和沒有大量極具價值的文物出土有關(guān)。
隨著,南海一號出水日期臨近,一場新的申遺比拼又將開始。據(jù)廣東省文化廳副廳長景李虎的助理鄒煒透露,“廣東已將啟動包括‘南海一號’在內(nèi)的海上絲綢之路申遺工作。”
申遺之初廣東失利
距離南海一號20多海里的海陵島上,一座碩大的博物館正建設(shè)得如火如荼。今年7月,它將竣工。屆時撈出水面的沉船將被整體裝入這座“南海一號博物館”。
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研究開發(fā)項目組組長的黃偉宗說,有了這個博物館,就能幫廣東奪回申遺的話語權(quán)。
他記得,關(guān)于海上絲綢之路申遺的爭奪始于1991年。
那年2月,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來東亞考察“海上絲綢之路”。到達中國的第一站,便是廣州。當時黃偉宗參加了座談會。他說,接待聯(lián)合國人員的,不是當?shù)氐奈幕块T,而是外事部門。
官方邀請的是一位揚州師范學院的講師,為來客講解廣州的“海上絲綢之路”,“這位老師講的,沒有超出普通教科書的范圍。”黃偉宗說。
而中山大學歷史系教授、曾出版過廣州“海上絲綢之路”專著的中國外貿(mào)史專家黃啟臣,卻只有10分鐘的發(fā)言時間。
“學術(shù)界很焦慮,政府卻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黃偉宗說“廣東研究海運史的,研究古代貿(mào)易的,都大有人在,卻都失去了話語權(quán)。”
研討會開了一天便草草收場。教科文組織隨即移師福建泉州。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當時并不看重廣州。”當年參加座談的黃啟臣認為,廣州港的重要地位,更多的是見諸史料,僅有南海神廟、懷圣寺等少數(shù)邊緣遺址,跟泉州的古船和港口比,“顯得很弱勢”。
當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抵達泉州時,該市黨政領(lǐng)導出面接見,并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
泉州展示了刺桐古港、南宋沉船和古代番商伊斯蘭墓地等文物和遺址,激起考察人員興趣。
大部分廣東學者認為,泉州只有在元朝時候,外貿(mào)量超過廣州。無論從年代長短,還是歷史縱向的影響力,泉州都處于廣州下風。
但是,泉州市從上世紀80年代便開始整修包裝“海上絲綢之路”。僅在1998年后的4年里,總投資就為5億元。這讓廣東學術(shù)界艷羨不已。黃偉宗說,“廣東之前就沒有進行過大規(guī)模的投入和研究。”
1992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宣布,泉州為“海上絲綢之路”中國段唯一入選的城市。
爭奪始發(fā)港
廣東“海上絲綢之路”的轉(zhuǎn)機,始自于當時廣東省委書記李長春的一次講話。
1998年11月17日,在廣東省紀念十一屆三中全會20周年的大會上,李長春說,“廣東曾以海上絲綢之路的發(fā)源地之一而聞名于世”,應該很好地繼承文化遺產(chǎn),發(fā)揚文化精神。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才申請到研究經(jīng)費。”黃偉宗說,2000年,他在一項研究中發(fā)現(xiàn),廣東徐聞和廣西合浦是“海上絲綢之路”的最早始發(fā)港,于是向省政府申請科研項目。
經(jīng)過一年多的研究,黃偉宗于2001年11月,在湛江主持了“海上絲綢之路與中國南方港”研討會。會上黃宣布了他的研究成果,廣東徐聞自秦漢時期時,便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fā)港之一,比唐宋時期的泉州早了近千年。
泉州學者認為,黃偉宗的結(jié)論是憑借古書上的片言支語而得出。如此便要推倒學界長期的公識,未免兒戲。而且,研討會邀請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幫廣東說話的本地學者,一位泉州歷史學家說,“找人幫腔是學術(shù)界的潛規(guī)則。”
就在廣東召開研討會的同時,福建省已批準泉州市政府,以“海上絲綢之路東端———泉州”為名,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
廣東與泉州爭奪難以分解時,寧波也組織了一個50多位專家的研討會,并在會上達成《寧波共識》,認為寧波是中國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fā)港。
對于這樣一份共識,泉州和廣州并不認可。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館長王連茂認為,寧波的不少觀點很幼稚。“比如拿河姆渡時代和戰(zhàn)國時代的文物,來為“海上絲綢之路”造勢就很不妥,這雖然可以變相拉長寧波港口城市的歷史,但那時候的獨木舟,能出海嗎?
黃偉宗想起昔日往事,有些感慨地說,“要是我們有‘南海一號’,當年就不這么被動了。”
小城合浦亦要申遺
2001年,在去湛江徐聞考察的途中,黃偉宗路過陽江,當?shù)毓賳T提了“南海一號”,這讓黃偉宗激動得徹夜難眠。
“我們早就發(fā)現(xiàn)陽江是‘海上絲綢之路’的主要補給港,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實據(jù)。”黃偉宗感到此事非同小可。廣東在“海上絲綢之路”文物持有量上的不足將得以改變。
原來早在1987年,中英聯(lián)合搜尋小組搜尋另一艘沉船時,就已發(fā)現(xiàn)了“南海一號”。但考慮當時打撈力量的薄弱,“南海一號”就一直處于保密狀態(tài),以防止他人盜取船上文物。
黃偉宗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后,馬上聯(lián)系了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官員,以及臺灣地區(qū)原“教育部長”、“中央研究員院士”吳京等專家,一同趕赴陽江考察。
2003年9月,黃偉宗上書廣東省政府,要求盡快打撈“南海一號”。他為此做了一份詳盡的報告。在報告中,黃偉宗建議將“南海一號”打撈,與申遺和商業(yè)開發(fā)結(jié)合。
當時,專家估算發(fā)現(xiàn)打撈“南海一號”并建立博物館,至少需要3億元。
打撈地陽江也對此事頗為急切。為加快立項步伐,陽江市一領(lǐng)導還在2003年全國人代會上,擅自曝光了“南海一號”,招致國家文物局批評。
那年下半年,打撈計劃被國家立項,并撥款3000萬,廣東省為此撥款2億多元。
就在黃偉宗躊躇“南海一號”的打撈報告時,廣西合浦、浙江杭州和香港地區(qū),都加入了海上絲綢之路申遺的爭奪中。
2003年前后,在紛擾的爭奪聲中,不少專家發(fā)出聯(lián)合申遺的呼吁,國家文物局很快同意了這一要求,稱“海上絲綢之路”大家可以聯(lián)合申遺,算是平息面上的爭論。
聯(lián)合申遺還是單獨申遺?
每一項文物申遺成功的背后,都會帶來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當?shù)夭坏梢允艿铰?lián)合國的資助,而且申遺后地方旅游經(jīng)濟也會有很大的飛躍。安徽黃山在申遺成功后,旅游收入由每年數(shù)百萬元增至兩億元;洛陽龍門石窟“入遺”前每年門票收入1000萬元,“入遺”第二年就達到2700萬元。
伴隨著“南海一號”的打撈,陽江市市領(lǐng)導已公開表示,將為“南海一號”申遺。
陽江市海陵島旅游局副局長張文彤透露,該島去年的旅游者有175萬人次,“南海一號”要運到島上,即使沒有申遺,旅游者最保守地估計也要翻一番,達到350萬人次,可以增加數(shù)以億計的收入。”
廣東省卻不滿足于僅僅吸引幾個旅游者。據(jù)悉,廣東省初步的規(guī)劃,是將省內(nèi)“海上絲綢之路”的遺址和文物,打包申遺。
“南海一號”的加入,使得廣東省的分量大大加重。”中山大學教授黃啟臣說,“以后再為‘海上絲綢之路’申遺,誰敢把廣東落下?”
但黃偉宗卻不滿足于“聯(lián)合申遺”或“打包申遺”。他始終認為,“南海一號”可以媲美敦煌,“也許只有單獨申遺,才能體現(xiàn)它的價值。”
“南海一號”也讓黃偉宗多了向?qū)幉ê腿萁邪宓幕I碼。“寧波想把他們出土的‘羽人競渡’的圖標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標志,看來是不可能了,戰(zhàn)國時候的文物,怎么能比‘南海一號’更能體現(xiàn)海外貿(mào)易的繁華呢?”
在黃偉宗向省政府遞交的報告中,他建議乘“南海一號”出水之機,舉辦世界性的海上絲綢之路學術(shù)研討會,力爭一步到位列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力爭“世界絲綢之路”研究中心的申辦權(quán)。
“省領(lǐng)導很贊同我的計劃。”黃偉宗說,“但我知道,其他城市也在爭取這些。”
始發(fā)泉州怎么辦?
黃偉宗也知道,當“南海一號”浮出水面后,廣東或許會面臨這樣一個尷尬,這艘商船或許是從泉州始發(fā),因為目前打撈上的瓷器多為福建瓷器。屆時這艘現(xiàn)今最古老的商船還和廣東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裝的福建瓷器最多便始發(fā)于福建,這點經(jīng)不起推敲。”廣東陽江市專家馮錚說,“要知道當時福建和景德鎮(zhèn)瓷器行銷全國,在廣州海港裝上這些,我認為很正常。”
“即使始發(fā)于泉州,也可以證明廣東在當時航道上不可取代的中轉(zhuǎn)補給作用。”中山大學古代地理專家司徒尚紀說。
更重要的是,無論“南海一號”從哪里起航,它都將被放入“廣東”的海上絲綢之路博物館內(nèi),成為展現(xiàn)廣東“海上絲綢之路”的拳頭文物。
船上的8萬件左右的文物,也將廣東立即列入文物大省的行列。目前,廣東省博物館所藏的國家一級文物的數(shù)量也不過406件。
對于“南海一號”將在海上絲綢之路申遺中起到什么作用,泉州市和寧波市對此不約而同地表示:“海上絲綢之路”的申遺,要看國家文物局的統(tǒng)一安排,對廣東打撈“南海一號”不便置評。
國家文物局文物保護司世界遺產(chǎn)處負責人則表示,“海上絲綢之路申遺”是一項系統(tǒng)工程,各地將協(xié)作進行,“有進展了自然會公布”。
“至少現(xiàn)在還沒確鑿證據(jù)說明南海一號發(fā)自哪兒的。”現(xiàn)在黃偉宗的心頭也時常掛著這個疑問。
■歷史猜想
“南海一號”講了宋朝哪些事兒?
“南海一號”無奈超載?
此前,廣東省文化廳和考古專家都認為,“南海一號”因超載而沉沒,因為“南海一號”如遇臺風而沉,不會四平八穩(wěn)地停在海底。
陽江市東平鎮(zhèn)的老漁民說,“南海一號”可能是慢慢進水后沉沒的,“超載后吃水太深,船板縫或者朽壞的船板因水壓大而裂開,這沉得慢,水手一般不會被困死。”
“當時貨船超載跟現(xiàn)在汽車超載,原因差不多。”中國外貿(mào)史專家、中山大學教授黃啟臣說,“以當時記載看,稅費交得多,官員盤剝厲害,貨船不超載都沒得賺。”
南宋興亡與市舶司
黃啟臣說,“南海一號”出海時,必須經(jīng)過由當?shù)厥胁八鹃_具公憑(出海許可證),并進行“抽解”(收繳部分貨物充稅款)。
南宋偏安杭州,對海上貿(mào)易的依賴與日俱增。高宗初年,政府財政收入不過一千萬緡(千文錢為一緡),市舶收入即達一百五十萬緡。
但市舶官員貪腐橫行,本來規(guī)定的一成左右的稅率,常被官員要至三成甚至五成左右。
無數(shù)艘“南海一號”的貨易之利,為南宋朝廷續(xù)命不短,但南宋朝廷1279年在崖山海戰(zhàn)的覆亡,也與泉州市舶司有關(guān)。
“逼南宋小皇帝跳水的元軍主力,便是原泉州市舶司緝拿海盜的水兵。”泉州專家王連茂說,“泉州市舶司的一把手蒲壽庚投降了元軍,他是個阿拉伯人。”
4000枚銅錢說明什么?
“南海一號”初步打撈,已出水了4000多枚銅錢。
“宋幣在東南亞和印度洋沿岸有堅挺的購買力。”王連茂說,南宋為了防止銅等戰(zhàn)略物資的流失,嚴禁出海航船攜帶銅錢和兵器。“歷史上,我國一直很缺銅和銀。”
“銅禁也不是鐵板一塊。”古代商貿(mào)史專家黃啟臣說,海船也可以帶少量銅錢,如賄賂巡檢官員的話,也可走私銅錢。
南宋后期,發(fā)行了大量沒有銀銅儲備的紙幣,導致通貨膨脹,民怨沸騰,也加速了南宋的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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