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的新聞人物是海歸畫家陳丹青,陳丹青成為一位受人矚目新聞人物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畫,更在于他不時以激烈的語言,批評目前中國的高等教育體制。他反對一家名牌大學美術學院招收研究生的規則,演變成一起眾說紛紜的名牌大學教授辭職事件。作為一位著名畫家,陳丹青為何對教育體制如此關注?辭職以后,陳丹青又有怎樣的思考?
字幕:2007年4月23日重慶市新華書店陳丹青新書簽售會
2007年4月23日,在重慶舉行的新書簽售會上,我們見到了陳丹青。
這次,他是為自己的新書《退步集續編》特地來到重慶的。黑色西服,無框眼鏡,清瘦的面龐,溫文爾雅的談吐,人們似乎很難將臺上這位中年男士,與一些人心目中豪放不羈的油畫家形象聯系在一起。也就是這個陳丹青,曾經公開叫板自己供職的清華大學而受到眾人側目。
實況陳丹青:
所謂科研項目……是對藝術深刻的輕蔑……
陳丹青,上海人,1980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他的畢業作品《西藏組圖》發表后被視為中國新時期油畫的代表作,陳丹青更被視作是中國當時最有才華的油畫家,他的作品在拍賣市場上均價超過百萬,在藝術圈內與陳逸飛齊名。1982年陳丹青旅居美國,2000年回國,被清華大學聘為美術教授。2001年,有五名繪畫專業成績非常優秀的考生,由于外語成績幾分之差,而未能考取陳丹青的博士生。這個事件演變成了一個熱門話題,也讓剛剛回國的陳丹青,成為了新聞人物。
陳丹青:我始終在招博士生,但是我第一輪博士生全部作廢/就是我第一輪五個全部作廢
記者:你有沒有幫他們去爭取過?
陳丹青:爭取太多了,我親自跑到清華書記那兒,跑到學術委員會主任那兒,寫了多少信,手寫,電腦,我幾乎瘋了那時候為了這個事。
記者:瘋了?
陳丹青:我現在想起來非常愚蠢,一個滑稽戲等于是,所有人只是沒有點破我,他們盡了很大的耐心來對付我,就是都給我想辦法,至少表面上宛轉一下。
記者:這也可以說你是第一批學生這五個人
陳丹青:他們現在都非常好
記者:我覺得這種感情是不一樣,你對你的第一批學生會有特殊的感覺。
陳丹青:對,我想非常大的打擊就是我剛回家那種非常愚蠢的熱情立刻冷下來,我立刻明白這是一個游戲,這是一個權力游戲,我在想我值不值得投入我的熱情。
(字幕:陳丹青《辭職報告》)
藝術教學是非功利的,非程序性的,是具體而微、隨時隨地在每位學生、每個階段,甚至每件作品中尋求當下的溝通、指涉、領悟,……這樣的教學難以體現在教案文本上,難以在工作總結中表述,在我奉命填寫的所有表格中,完全無法體現我的教學思想與教學后果。
這是陳丹青在2004年向清華大學提出的辭呈,由于在研究生招生工作和平時的教學工作中總是不能適應,陳丹青辭職出走成為了當年一件受人矚目的的新聞事件。
陳丹青:我已經感受不到當老師的快樂,他取消了你最后一點尊嚴,一個當老師的尊嚴。
記者:是不是你覺得有些地方很滑稽?
陳丹青:不是滑稽,太悲慘了。你去聽聽學生講的情況,油畫應該畫一天的,你今天不處理好,明天就干掉了,可是等我下午到教室的時候,學生都走光了,體育課、英文課,電腦課、政治課,毫無商量,下午就走掉了。只有留學生能留在那里,因為留學生不用讓那些課。
記者:你覺得比較合理的一種方式是什么樣?
陳丹青:你就讓我教,你把時間交給我,非常簡單。就是所謂教授治校,就是我要什么學生,我不要什么學生,然后我怎么教,這是我的事情/后來我才明白這就是所謂體制化以后的一個格局,我不能接受這樣,而且他太龐大。
記者:違背了你一些什么樣的原則?
陳丹青:我沒有原則,就是我發現他們太有原則了,我面對太多原則,這個原則是不容挑戰,所以我趕緊走。
陳丹青沒有想到,他的決定和舉動引起了軒然大波,從這時候起,陳丹青在人們的印象中,已經不單單是一個畫家,而變成了一門熱血沸騰的大炮。
這位被人稱為“海歸”的畫家,在回國四年以后,陳丹青堅決要從清華大學辭職,引起了全社會的關注和爭議,有人批評陳丹青是借機炒作,也有人認為這個海歸派實在是水土不服。
記者:您請辭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有一天你的請辭會變成這樣一場?
陳丹青:沒有,完全沒有想到。那時學校非常緊張,我們學校的書記從來沒到我家來過,第二天就來了,拼命給我遞煙,很年輕的一個人。
記者:學校的書記?
陳丹青:就是實際的第一把手,后來我就跟黨委又說了一次,我說媒體的事情還是要靠媒體來解決,我說外界有些說過的我只有通過媒體把他說回來,后來他們就默認了。
字幕:陳丹青自白
2000年我被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聘來教書,回國存生,回國也像出國一樣是時間而不是空間的轉移,我又帶著粘糊糊臟兮兮的油畫工具鉆回自己的往生,妄想如同出國前那樣沒頭沒腦的畫畫,那將是我繪畫生涯的新一個周期嗎?
這是陳丹青在回國之初寫下的一段文字。當時,他絕對沒有想到后來的遭遇。但是在2004年,由于陳丹青還帶著幾個學生,后來經過和學校協商,陳丹青留了下來,一直到今年的1月15日,他和學校終止了雙方之間的協議。這場陳丹青出走的風波在沸沸揚揚之后終于悄悄地劃上了句號。后來人們看到陳丹青的時候,已經不大能找到粘糊糊的油彩,臟兮兮的畫板,他更多的時候是出現在報紙,電視上,他寫作、開博客、出書,談話的課題也不僅限于教育問題:
記者:在很多人非常關心,包括我,我也很關心,因為你在公眾面前的這種形象大多數是出書,議論、講演,評論,這樣的一種形象,畫呢?
陳丹青:我每年都畫畫,很少了,我的全時畫畫的生活從我回國就結束了。
記者:現在生活中心是不是已經開始發生了改變了?
陳丹青:很大的改變,我變成一個全時的寫作者,但同時又是一個票友。很奇怪的一個身份,完全是個業余畫家現在。
這個在國外生活了18年的海歸,面對急劇變化的中國社會,現在格外忙碌。在一次與學生的座談中,有人給陳丹青遞了個條子,說:你這樣說來說去有什么意思呢?你會退步的!但這樣的字條并沒有改變陳丹青的想法,他干脆給自己2004年出版的書命名為退步集。
字幕:陳丹青自白
七十年代是無以名之的年代。那是文化饑荒的災年?是的,然而年輕人要畫畫,青春于是抵御饑荒。
1953年出生的陳丹青從小在上海鬧市區石門一路的石庫門弄堂里長大,從小就喜歡畫畫。16歲開始,陳丹青到江西贛南寧都縣插隊5年,主要工作就是重復地畫一些政治宣傳畫。后來,他出國留學了。陳丹青在美國紐約生活了18年,有意思的是,他也把這18年稱作下放。有了這次下放的經歷,他說自己發現了現代中國畫家和國外現代畫家的區別,而他自己,也一直在尋找著自己的人生方向。
陳丹青:他(外國藝術家)不是一個單一思維的人,他的緯度要比我們多得多,他忽然會在一個戰爭問題上,或者在一個女權問題上,他會竭盡所能叫喊,就是我們回來以后發現這邊安穩的人太多了,很多藝術家樂意把自己規定在一個職業里面,然后我是再學術的,我是學者,然后我是批評家,然后我是油畫家或者怎么樣,他真的相信這件事情。
記者:為什么后來選擇去美國之后還是把經歷就叫做第二次下鄉呢?
陳丹青:他是一個放逐,可以說自我放逐,最后你慢慢認同正這樣件事情,然后你被這個放逐塑造了。
如果說兩次下放經歷是對陳丹青人格的塑造,那么回國后的這些風風雨雨,對于陳丹青的是否意味著再次的雕琢呢?
在重慶書市上,陳丹青特意把新書《退步集續編》的簽售地點選在一個裝修清雅的書店里,需要順著長長的樓底走到大廈地下室才能到達。而他以退步給自己兩本書命名,多少能讓人告到他所面臨的巨大壓力。(書店鏡頭)
陳丹青:我太被關注了。
記者:你不想被別人關注嗎?
陳丹青:我本意不是這樣,我本意只是說話,然后我發現會有這么多關注。所以我這兩年會我在想這件事情,就是不要把自己老放在一個這么被關注的情況下,這不妙的。
記者:但是畫畫可能還好,但寫作只要(發表)出來了,必然會首先關注。
陳丹青:我想這跟整個中國目前的一個噪音狀態很有關系,中國一直是一個吵鬧的狀態,不安、騷動,充滿活力,充滿問題,所以你在當初特別一個人怎么靜下來,除非你什么都不做,不要發表,斷絕跟媒體的關系,跟公眾的關系。你一下子這么做有點做作,但不是不可能。
記者:這也可能是你現在給別人的印象最深得一點,就是原來那個特別憤怒的,非常激憤的陳丹青現在好象并不是那么憤怒了,往回收了很多。
陳丹青:你是這樣覺得嗎?
記者:我是這樣覺得。
陳丹青:你在拘留所呆頭一夜和第十夜總是不一樣的,你在Party里,酒會里,你頭一個鐘頭和你走開的時候還是不太一樣的。
記者:是一種妥協嗎?
陳丹青:我一直在妥協,我走開
記者:這是你一種妥協的方式?
陳丹青:當然我不會想到這個是妥協,但當你說你是不是妥協了,我會說對,我可能在很多問題上妥協了,人生就是妥協。
2007年2月,陳丹青關閉了自己的博客。在這個開了一年三個月的博客上,陳丹青會緬懷徐悲鴻這樣的大師,探討為什么今天的時代沒有大師出現,他會回憶和自己同時代的畫家們,惋惜人才的可遇而不可求。陳丹青的文字引起了網友的強烈共鳴,博客點擊率達到了200多萬。而現在,陳丹青已經從這里抽身而退。
記者:其實我看到直到我直到現在你的博客上還有很多人留言,希望你能繼續寫下去。
陳丹青:像掃墓一樣,他們說的,這兒埋著一個誰誰誰。很可愛,有時候蠻感動的,有一些很質樸的留言。可是我發現這真的是一個權威真空的時代,就是年輕人真的很茫然,這么多書這么多教授這么多美畫家,名作者。他們還是很茫然。
記者:現在找到你了,但是你又把這個地方關掉了?
陳丹青:我不認為我會真的把自己當成這么一個角色,所以我得到的回饋是這樣子。我其實已經不是看得清自己,盡量是試圖清醒,但是不管怎么樣我已經部分的被公共化的,這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你醒過來然后事情發生了,如果這個事情你有興趣,然后似乎值得一做,你可以做做看。我只是現在警惕要走多遠,然后怎么去走,走得好一點。
陳丹青的老家,在上海繁華的鬧市中心石門一路的一個弄堂里,小時候是典型的俊秀卻調皮的上海男孩。他曾經在一篇文章中這樣描述了他的一段童年生活:小時候,我在弄堂口汗淋淋學會翻筋斗,且接連不停的翻它六七個,稍一站穩,暈著,喘著,耳聽哪位路人經過叫聲好呀、再來!我就毫不猶豫納頭撲倒,將巴掌抵住水泥地面斜著身子繼續奮勇向前翻。
這是陳丹青對于自己以往的回憶,而對于他的現在和將來,是否也是一個恰當的注解呢。
七分之一 陳丹青:為什么退步
七分之一 陳丹青:為什么退步
七分之一 陳丹青:為什么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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