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為藝術是什么？或許很多佛山人都和記者一樣，在腦子里畫滿大問號。 　　 梁國建，一個以設計入世的嶺南人，年近不惑，輪廓痩弱，沒有飄飄長發的前衛裝扮，沒有藝術大師的造型，卻讓佛山人目睹到行為藝術的表演,從去年的“河圖烙書”、“紅樓夢意象”、“折射藝術邀請展”，到今年剛結束的“紫氣東來新視野藝術音樂會”，他所制造的一次又一次有趣并尷尬的藝術場景，令佛山人大開眼界。 　　那么，在這座傳統與含蓄的城市里，此公會被接納嗎？他的行為藝術能走行為藝術，采取的是很夸張的表現手法，用行為來表達人對世界的看法。這些行為有的是美的，有的是丑的，但不是人在正常狀態下有的。 梁國建的行為藝術表演，在佛山尚屬“異端”，他的表演不同于當今眼花繚亂、背離人倫底線的“行為藝術”，而是在傳統基礎上追求不斷變革和創新，具有明顯的“憂患意識”和“終極關懷”。 　　昨日，正在為六月下旬去波蘭演出忙活的梁國建，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感慨道：“想不到跑到佛山會揚起這么多塵土，看來是需要撒點水。” 　　他與佛山能相融嗎？ 　　與梁國建之前“闖蕩”多年的廣州、北京、上海相比， 佛山這個城市平靜安逸，含蓄務實，與他張揚的個性格格不入。可2000年，他最終選擇在佛山創業。當時，這個城市留給他的回憶，最好玩的是在童年時，和老爸搭上一輛載西瓜的大卡車途經此地。小毛孩一上車就吃西瓜，到南莊時就暈車，吐臟了一車，竟還能抱著西瓜暈睡過去，最后的結局就是要幫車主洗西瓜。 　　開始在佛山做設計公司，玩笑比這大多咧！打開門做生意，看到到處免費設計，此公郁悶，“人家搬煤氣上樓都有幾塊錢拿，我絞盡腦汁畫出的設計圖，竟然不值一分錢。”不愿賤賣勞動成果的他，決定要收設計費，結果是兩個月沒生意上門。好不容易來了個客人，此公欣喜，從早上九時忙到晚上十二時，為那客人設計了三張圖紙，可客人卻以三張紙收450元太貴為由，跟他討價還價，最后竟然說：“我都弄明白了，這幾張紙不要也罷！”此公憤然，幾經考慮忍痛最后“賣血求榮”400元成交。 　　盡管如此，此公還是選擇留在了佛山，一呆就是7年。記者曾一再逼問，為何？此公怎么也說不清楚，只是說：“說來話長，一個‘愛’的故事，是愛和親情，唉！現在還沒資格言人生，將來把它寫成書和大家分享吧。”此公實乃重情重義之人，僅憑這一點，他耐心與這座城市磨合，很快適應了商業勞役的生涯。多次碰釘子栽跟頭后，他明白到價值觀的認定不是他說了算，你是誰？憑什么人家要給你錢，設計是幫客戶創造價值的，但往往變成施舍。泰戈爾的《飛鳥集》又讓他開竅：“不是槌的敲擊，而是水的載歌載舞讓鵝卵石臻于完美。從憤世到快樂的藝術創作，在不斷的實驗藝術創作中釋放并召回自己。” 　　他“前衛”還是“傳統”？ 　　說此公不恪守傳統，該罵！是的。 　　上世紀60年代，行為藝術在國外興起，直到上世紀80年代，它傳入我國，掀起了一場新潮美術運動，當時，在學國畫的他，卻成為了這場運動的積極擁護者。在經歷勤奮學習基礎課程的階段，此公尊崇國學，后來應用到了設計方面。在自由創作階段對“空能跑馬，密如繡花”的繪畫邏輯有個人見解，而行為藝術所倡導的“繪畫過程比繪畫結果更重要”的價值理念，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那么，他的行為藝術表演得怎樣？那很難說，說了也未必有人信。去年8月19日晚，此公第一次在佛山大玩行為藝術，他大膽在“刺史家廟”門前點火，在梁園上演了一場名為“河圖烙書的灼傷”的行為藝術表演。在現場，他瀟灑揮毫到香火燒畫，完成“祭河”儀式，再在表演現代舞的四名舞者身上涂畫，象征喚醒“烙痕”，整個過程吸引了三百多名佛山觀眾前來觀看。同樣，在最近順德舉行的“紫氣東來新視野藝術音樂會”上，此公更是夸張，拿起大桶二話不說，就把墨潑到9米多長的畫布上，然后再揮舞手中的拖布，甚至還提起了煤氣爐烘干畫，別開生面的表演，吸引了兩千名觀眾，有老阿姨、有老伯伯、有白領、有學生……觀眾群里一陣又一陣地發出“哇！”的驚訝聲。 　　都說行外看熱鬧，行內看門道。可此公在佛山的行為藝術表演，讓許多行內人士都納悶了，怎么會吸引了這么多人？與其同臺表演的國際實驗電音三人組說：“類似的行為藝術場景并不像流行音樂一樣慰藉大眾的情感，它屬于小眾范圍，在廣州、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都已司空見慣，形成了一個基本的愛好圈，而人數絕對不會多。” 　　此公斷論，大概是好奇才吸引人吧。不過，此公一直堅信自己是個傳統的人，他最反對別人將他的表演與那些媚俗的“行為藝術”混為一談。他說：“新銳、實踐、創新是先鋒藝術的根本條件，是讓人想見其文化精神，先鋒藝術應有根可尋，有文化底蘊和根源，能耐人尋味，反而不是表達怪誕、挑釁、暴力，或隨便胡亂說什么，那些只是單純的模仿，求新求奇，并沒有真正理解到藝術本身所要表達的意義。” 　　佛山市批評家協會主席安文江擅長抨擊人，但對此公，他贊賞有加。安文江說：“梁國建的到來，為有著深厚藝術傳統的佛山帶來了新的藝術形式。他的藝術行為，不同于低俗、色情的行為藝術，他用現代意識和現代藝術手法在佛山重新構建起一塊新的視覺藝術嘗試空間，引發了不少佛山藝術家對現代藝術的新思考、新借鑒、新探索。” 　　他何處惹塵埃？ 　　連續幾場全是非商業演出，難道是藝術炒作？曾經有過許多人納悶，此舉為何？意義何在？效益何存？網友對他的評論更是眾說紛紜，一位網友說：“無非是在人體上潑墨嘛”；一位網友更是笑話他：“生意做不下去了，故弄玄虛的作秀，引人耳目，以此拉動自己的生意。” 　　此公真是這樣的人嗎？記者只知道，一次，他去參加朋友新店的開張儀式，當著眾人的面，此公送上一張《夢荷》的畫，畫面沒有樹葉，沒有鮮花，只有一朵“殘荷”，朋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此公這才醒悟，他說：“我只是想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別人，并沒有過多考慮其他。” 　　又有一次，此公為了讓自己的畫廊沾上梁園的靈氣，讓清潔工幫忙保存梁園內十天掉落的葉子，他要把這些葉子散落在自己的畫廊里作為裝置，在“折射藝術邀請展”當晚酒會上，賓客踩著厚厚的落葉，聽著迷幻的電子樂品酒。 　　記者曾暗訪此公畫廊，想要他幫畫個“花開富貴”之類的傳統作品，畫廊工作人員委婉地拒絕記者：“梁生現在只研究這樣的課題，作品風格和您要求會相差挺大的。但您可以看看我們畫廊的產品目錄，如果有您滿意的，我們的畫師可以幫您畫，梁生可以幫您把關。”而記者詢問畫廊里的幾個客人，沒有多少人看過他的藝術行為表演，畫廊也是因為濃濃的藝術氛圍和典雅的生活氣息吸引了他們停留，享受一杯“夢娜麗莎Espresso”。 　　此公說：“我要表達的東西很個人，很簡單，各位想復雜了，不要想著我是那種想通過藝術表演來成名，然后靠名氣來做生意的商家，我的藝術表演只是想告訴人們，我是這樣畫畫的，并不是技法表現，希望帶給觀望者一些思考。” 　　他告訴記者，他的下一步計劃是設想把經典粵劇《帝女花》改成電音粵劇和現代舞的表現形式，“它的唱詞真是太凄美了，我會為故事里頭那個傻傻的愛情故事感動。愛情的堅貞在那樣的歷史背景就是純度藝術，中國的人文就是這么有情調，浪漫。就藝術可以在這么繁雜急速的商業社會保留一點純粹就是難，希望我可以，我的畫廊可以！” 　　他在佛山能走多遠？ 　　經過連續四次的行為藝術表演，此公的行為已在佛山一石擊起千層浪，但他不接受媒體采訪，媒體問他表演的意義，他不語，讓不少記者看完演出后不知所然。 　　前不久，當記者正約采訪時，此公意外地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他開玩笑地說：“第一個先行者都有倒下的時候，我亦然。”第一個？沒錯。記者從禪城區美協副主席、梁園博物館陳列部主任張蒙佑處得知，佛山這幾年也吸納了不少像梁國建這樣的年青人，他們都在外面見過世面，有著成熟的藝術思維，由于沒有從事本專業的緣故，紛紛散落在企業、學校里，有的是單位里的設計人員，有的是教師，他們對這種藝術形式并不陌生，遺憾的是，他們并沒有像梁國建這樣第一個站起來。張蒙佑贊嘆此公：“他自己投資、自己搭臺、自己當導演、自己唱戲的自我犧牲精神，十分令人佩服。” 　　一個還與這座城市磨合的人，是怎么站起來的？原來，此公從小就對繪畫癡迷得近乎發狂，在佛山經過七年拼搏，他開了一間設計公司、一個畫廊咖啡廳，而妻子也在經營服裝生意，多虧拍檔與家人的支持，他把賺來的錢毫不吝嗇地投入到藝術創作中，此公言：“自己花錢做自己喜歡的事，就不用費勁去拉贊助，賺不了錢也不怕對不起人家。” 　　但第一個先行者，總是在不斷嘗試，不斷探索，當然還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張蒙佑說：“梁國建對古代傳統文化的理解，沒有搞古典文化研究的人那么深，因此他的藝術行為表演，對國學的內涵釋放得略為簡單。”此公認為此話不無道理，“作品嘛，還是要作出個品來才有意思。” 　　到記者截稿時為止，此公還處于支持者多，志同道合者少的境地。但他情愿這樣一直走著，是探索、是努力、是實踐，是義無反顧的追逐，有如神話夸父，到底有多少追隨者同他一起上路？希望如他博客里一篇文章引用的民間對聯：東南西北行好運，春夏秋冬遇貴人！ 　　記者述評： 　　他的存在，就是合理 　　黑格爾有句名言“存在就是合理”，梁國建能在佛山出現，必定有他合理存在的依據： 　　首先，他不是光著屁股滿山跑的藝術家，當所有人都在緊跟時代步伐、追逐潮流的時候，他卻扮演一個堅持回望的先鋒戰士，拿起手中的畫筆，對傳統文化進行著現代詮釋，不斷變化地表達著傳統文化與現代觀念的對話和思考； 　　其次，他知道奉獻需要勇氣和真誠的愛，他知道要像義工一樣，展開雙臂默默地用身體語言懷抱這片土地，人與土地有了情感，是什么力量也割舍不了的； 　　再次，他的行為表演，由此打破佛山人“松竹梅蘭”的傳統視覺藝術觀念，讓不知“行為藝術”為何物的佛山人大開眼界。 　　行為藝術的道路，畢竟不是一條寬廣大道，對于這種前沿的純藝術，我們除了目睹，還應接受，帶著一顆包容的心，接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