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還是欺騙:我說30年美術的社會影響力
啟蒙還是欺騙:我說30年美術的社會影響力
啟蒙還是欺騙:我說30年美術的社會影響力
以1976年為起點來談論近三十年的美術社會影響力或許可以有很多理由,但是在我看來,這一階段美術的社會影響力已開始由此前的“高位震蕩”轉為“高位盤整”。這種“盤整”艱難地維持到1989年的中國現代藝術大展后,美術的社會影響力面臨著另一個前所未有也無可避免的拐點——由“高位盤整”轉為“低位調整”的自說自話甚至自我撫慰。也正是在這里,“美術社會影響力”突然變得可有可無了。此情此景自然會令很多熱心人捶胸頓足。可是捫心自問,這種邊緣化的處境是否就是美術之為美術的一種真實呢?至此,我忽然想到這樣一句話:“政治的最高目標和啟蒙的最高目標一樣,不是讓事態變得更好,而是讓我們變得更好。”套用這句話,我想這樣說:美術社會影響力在今天日漸低迷,但這卻使我們變得越來越真實。
在我看來,這種真實的處境首先鏟除了神圣的痕跡,讓我們避免了迷信的可能。在《什么是啟蒙》一文中,呂迪格·比特納寫道:“錯誤地相信某物是高貴的、超俗的或者崇高的,可以在廣義上被稱為迷信:一個人不僅可以在宗教方面,也可以在藝術、政治和歷史方面是迷信的。”事實上,在“美術社會影響力”具有壟斷性的規模時,它“高位震蕩”的姿態使其能夠以啟蒙者自居。說白了,社會影響力的潛在話語就是啟蒙二字。當渴求啟蒙的美術社會影響力與壟斷甚至國家機器掛上鉤時,美術社會影響力也就有可能走向欺騙,哪怕是半真半假的欺騙。
按照詞典的解釋,“影響力”是指“文化活動者以一種所喜愛的方式左右他人行為的能力”。其實,“左右”這個詞用得有些重。在一定時期,文化活動可以實現這一目標,比如20世紀70年代末,名為《你辦事,我放心》的作品由于特定的歷史背景和文化氛圍,得以以各種規格和形式出現在全國許多城市的大街小巷,明白無誤地宣示著國家意志。這里出現了學者們關注的一個問題:資源的規模化占有。也就是說,“作為市場上的價值物,一次性的耀眼及吸引社會的關注的價值是很‘單薄’的,只有當這種關注在時間上得以延續,其市場價值才會‘豐厚’起來”。因此,無論是《你辦事,我放心》,還是稍后出現的《父親》,如果不能規模化地占有視覺資源——以各種形式出現在各種場所——那么,它們就不會持續地對公眾產生社會影響力。這兩件作品都對公眾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力,也都頗具規模地占有了大眾的視覺資源,于是兩件單純的美術作品演化成了復雜的美術乃至社會事件。所以,當一件美術作品規模化地占有公眾的視覺資源時,這種規模化占有的事實本身就形成了事件、產生了影響力。
或許,這些事件的榮光太容易讓人感動,也太容易讓人緬懷,所以當榮光不再時,我們依舊要感慨萬千地通過各種方式來“瞻前顧后”。當然,“瞻前顧后”的同時,“為大眾服務”這個最基本的原則也不能不提。“為大眾服務”這句話甚至這個目標本身并沒有錯,錯的是我們在執行時往往下意識地具備了或多或少的牧師心態,這一心態中真誠與教化眾生的良好感覺糅合在一起,使情況變得有些復雜。不過,市場經濟的多元選擇徹底粉碎了這一切。用馬克思的話說就是“一切堅固的東西都已煙消云散”。值此“煙消云散”時代,我們當然沒有失去信心,也依舊贊成美術為大眾服務。問題是,我們應該如何為大眾服務?鑒于以往高高在上“服務”的教訓,我以為還是將“為大眾服務”改為“為大眾消費”更好。只有在此層面上,美術社會影響力與我們自己才能更真實、更本位。
真實、本位的回歸必然伴隨著“美術社會影響力”規模的縮減及市場經濟的勃興。當“美術社會影響力”從上個世紀的文化審美選擇轉向市場貨幣選擇時,藝術品日益成為流通領域的一個符號。目前的藝術市場中,已有越來越多的人不是用“眼”而是用“耳”來選擇藝術作品了。也就是說,他們看重的并不是一件藝術品是否精彩,而是這件藝術品是誰創作的。當然,他們并沒有深刻到穿透文本研究作者的層次。他們只是看作者在藝術界擔任何職,比如是否是美協主席,是否是畫院院長,是否有藝術學院院長之類的頭銜,等等。這里,“美術社會影響力”已經從藝術品異化為藝術頭銜,而藝術品本身也淪為流通環節的一個符號。如果將1989年的中國現代藝術展作為“美術社會影響力”的一個分水嶺,我們可以看到,此前的“美術社會影響力”逐漸被消解,除去市場經濟的因素之外,意識形態的審美化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剛看到“美術社會影響力”這個題目時,我曾與詩評家沈奇先生談論過自己的疑惑。沈先生以其詩人的敏銳指出:要談美術社會影響力首先要確認我們關注的社會是什么樣的社會、影響力是什么樣的影響力。他以為在目前這種眾聲喧嘩的情勢下,我們已經由“共名”時代走向“無名”時代,也就是說,我們已經進入了缺少共同話題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如果再想把藝術與世道人心乃至時代緊密關聯起來已是奢望了。因為我們的藝術形態已由時代話語經典轉為個人話語經典,我們要做的只是在“無名”時代里努力探索個體話語的經典性。看得出來,“美術社會影響力”在他的眼里已經不可能再具有規模化的優勢了,它只能在不同階段、不同層面發揮自己的影響,而且這種影響也不可能再產生“共名”時代那樣的結果,登高一呼,應者云集。
果真如此的話,那么是否可以這樣來說“美術社會影響力”:在任何時代任何社會,“美術社會影響力”都會存在。在不同的時代和社會,它的作用會呈現出大小的變化。但無論如何變化,它都必須回歸本位、回歸真實。這種回歸的過程會讓一切偉大的事情變得明白,這里不講什么神圣,也不存在任何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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