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明序 　　李先登先生長期從事先秦考古學研究，論著不少。最近他將過去發表的論文輯成一書書，名曰《夏商局青銅文明探研》，命我作序。我于夏商周青銅文明雖頗關心也有興趣，但是從來沒有什么深入的研究。給先登作序，實乃狗尾“序”貂，于心有所不安。 　　現在治先秦史的人，除了必須有古文獻的修養外，還要懂得考古學和古文字學，否則難以勝任。而治先秦考古的人也必須懂得古文字和古文獻。先登是個勤快人，又是考古專業科班出身。從早年任職天津藝術博物館和天津師范大學，到后來在中國歷史博物館考古部長期工作，數十年中，始終不忘田野考古，盡可能找機會參加一些田野考古工作，同時又孜孜不倦地致力于博物館藏品和古文字與古文獻的研究，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夏商周青銅文明是個龐大而復雜的研究頜域，先登的研究比較重視這個文明的起源，包括城市的起源、文字的起源和青銅器的起源，以及這個文明的某些重要內容，這些都是是當前學術界普遍關注的熱點話題。 關于中國文明的起源，近年來研究者甚多。從表象上來看，各家的觀點頗不一致，際上差別不很大。就進入文明的時間來說，目前主要有夏代說和龍山說，也有定得更早或更晚的，乍看起來相差很遠。但實際上，龍山說者并不認為當時已有成熟的文明，只不過是說當時的社會有了明顯的分化，出現了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強制性權力機構也就是國家的雛形，從而區別于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氏族社會或原始共產制社會。而夏代說者并不認為夏代的文明是一個早上突然出現的，在夏代之前還有一個長期醞釀、轉變的過程，龍山時代則是這個過程的關鍵的期。主張文明起源更早或更晚的也并不否認這些基本事實。這里固然有對文明概念的理解問題，而更為重要的則是對考古資料的揭示、評價與解釋的問題。先登基本上是夏代說者，但是他對龍山時代和傳說中五帝時代傾注了特別的關心，力求使自己的立論符合實際情況，而不犯片面性和絕對化的毛病。 　　由于對文明起源時間早晚的認識不同，從而對文明起源的的地區與模式的看法也不相同。夏代說者強調中原的突出作用，認為中國早期文明基本上是一元的，但并不否認它的起源除中原以外還有其他地區的多方面的影響。龍山說者強調起源的多地區性和文化多元的特點，同時指出多元文化在文明起源過程中有顯著的相互作用和逐步趨同的傾向。只是在進入夏代以后中原的中心作用才逐漸形成，因而主張起源的多元一體模式。 　　文明起源有一個過程，經歷的時間相當長，可劃分為若干階段，這是許多學者的共識。但文明究竟有沒有一個標準，進入文明社會是不是應該有個標志，是不是可以根據某些標志的出現來確定進入文明社會的時間，則存在著不同的看法。就中國而言，城市、青銅器和文字的出現似乎就是這樣的標志，所以一些學者在這方面的研究往應該是有意義的。鑒于目前考古資料還不能說是很充分的情況下，有些研究還屬干探索性質，這是大家都容易理解的。相信今后隨著考古工作的進展和研究的不斷深入，這些問題會日益明朗起來。那時關于中國文明起源的認識也必然比現在深人得多，必然勇加符合歷史的真實情況。 　　先登治學態度謹嚴，他認為有把握的問題便大膽提出自己的看法，自己不熟悉的問題就設法向有關人士請教。例如三星堆青銅器的年代問題，除了注意從形制花紋的比較研究以外，還特別往意到制作技術的特點。前者是自己熟悉的考古類型學的方法，當然是比較有把握的；但他覺得還不夠，還必須從制作技術方面進行觀察，必須虛心向有關專家請教。他是這樣做的，從而得出了單是從類型學角度所得出的不盡相同的結論。不管這一結論是不是還有商榷的余地，這種治學的態度和精神卻是值得大力提倡的。 　　　　　　　　　　　　　　　　　　　　　　　　　　嚴文明